【三月春风来】十五年来的三月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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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uoer (阿珏~有多少水木可以重来),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三月春风来】十五年来的三月春风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Mar 29 19:08:20 2017, 美东)

小伙伴们有没有保存过自己在网上发的文章？我有这个习惯。从2000年开始泡大学BBS
，发各种原创灌水文章，都会自己也留一份copy。现在回头看看十五年来三月春风吹的
时候写过的零零碎碎，挺有意思的。摘录几篇，看看过去的春风怎样吹过，现在的春风
怎样吹来。

1.    十五年前，写于2001 年3月，坐标北京。
有一个人来找我，这时候是下午5点。

这时候之前的一长段时间，我在看酸碱平衡和缓冲强度，我看得很痛苦，看的想呕吐，
看得我开始思考人生与理想。 最后我还是决定活下来，所以我把书合上，开始阅读酶
动力学。
这时侯有一个人来找我。 这个人来找我之前，我正在听海菲兹的所谓33，我听得很投
入，因此很严肃。 最后我还是决定放松一下，所以我把它关掉，开始听王菲。 "催眠
"的音乐一响起，我把身体尽量的往后一靠，已经决定余生要和米门氏与莫诺德度过了。

这时候有一个人来找我。 有一个人来找我，这个人是谁，我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本来正在考虑晚上吃什么，也正在考虑明天几点起，这些看似琐碎得是
考虑起来很费力，犹如看似简单的事做起来其实很复杂。 说道吃饭，究竟是去食堂吃
正式的饭还是在宿舍吃方便面？是多睡一会效率高还是早起一会干得多？ 王菲比起海
菲兹来说，我觉得易于理解多了，不过有的人就不这么认为。可是我觉得"哗一声之后
"真好听。海菲兹？不好妄下评论。 同样，酸碱的考试比酶也好得多了呀，可是学起
来却麻烦得多。 而且作业还多。哪个课究竟好一点？反正都不喜欢。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来找我。
这时候是2001年3月的一个下午，人生的一瞬间。

又一片：
河边的柳树渐渐的绿了，开始还只是遥看近却无的感觉，现在已经颇有绿叶成荫的预兆
了。如果你是一个细心观察的人，那么早在十天前，你就会发现柳树的枝条变得比较柔
软，颜色发青，如果你有心，愿意走上前去看一看的话，你就可以看到每一根枝条上爆
出米粒大小的嫩芽，于是你就可以断定，春天已经来了。

如果你很忙的话，不要紧，现在出去走走也来的急。只不过你必然要奇怪。怎么忽然一
夜春风来，北京就绿了呢？怎么转眼不见，柳芽就这么大了那？其实只是因为，它努力
生长的时候，被你匆匆一掠，错过了而已。所以现在不妨放下你的笔，出来看看春天吧
。特别是此刻的柳树。因为这是它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候。这时的绿，不是翠绿，不是碧
绿，更加不是盛夏蒙尘的墨绿，这时的绿，是新绿，嫩绿，流动的，鲜活得，你心中的
一抹绿的影子。是春风十里的河。是人生的伊始情怀。
过不了两天，柳絮就要开始飞了。不喜欢柳絮的人（事实上它的确也带来一些不便）定
要抱怨，而不愿出门的了。其实柳絮很美，因为它似花非花，无情有思。是的，春色三
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不管是柳絮也好，柳芽也好，春天很快就会过去，它们很快
就会消失，而让位于更替的事物。

你瞧，桃花开了。
桃花，都已经开了.

2.    十年前，写于2006 年3月，坐标宾州。

番红花开了。就在草地边上，经过的时候目光会不经意的扫到一簇两簇蓝色绿色的小小
身影，那便是了。有心情和时间的话，我会停下脚步俯下身子细细观赏，很小的一点点
花瓣，单看一朵便一点也不出奇，只有连成片，才有了些意思与味道.

我是一如既往得等待盼望观察迎接这春天。我的心情那？是否，也十年未变？  以前春
天总是从柳枝上开始。清华校河畔的一排垂柳，染上了鹅黄色，冒出了米粒大的小芽，
僵硬的枝条变得舒展，那么，我认为春天来了；

以前春天也从迎春花开始。五号楼与六号楼之间的灌木丛，撒上了金色的小星星，织成
了碎花的锦缎，招摇在灰色的背景中，那么，春天肯定是来了。  但是这里没有垂柳，
这里也没有迎春花。我可以从雨后的泥土中闻到春天的气息，我可以从返青的草坪上看
出春天的生长，我可以从一点两点的不知名的花朵上看到春天的绽放，可是我失去了判
断春天那一刻的标志。我患得患失，在华彩的时刻。

我持续的走动，散步到去年开过花的地方，我执着的想找回季节的坐标，好像这样就可
以定位自己的生活。我看到番红花开了，可是很快就谢了；我看到洋水仙打朵了，可是
被风吹落了；我看到樱花已经冒头了，可是，可是我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它还是没有
开放。
我在办公室里听他们讨论兔子出来活动了，或者夜里不再结冰了，或者复活节总算要来
了，于是他们对我说，春天这次真的来了。而我以为，春天早已经过去了。

就在这华彩的季节，花儿就要全开了，勿忘我和郁金香，三色堇和洋水仙，可是，我却
觉得，是他们的春天来了。而不是我的。

3.    今年，写于2017 年3月，坐标加州。

读苏轼词集， 偶见一句：坐中人半醉，帘外雪将深。很喜欢。

湾区今年冬天雨多，雨水是往年的一倍有余。这几日又是春雨连绵。下雨时如果得闲，
我会沏一杯桂花清茶，随便捡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前，看帘外雨潺潺。家里有个中庭，十
平见方，最宜观花赏雨装文艺。今年冬初，墙角新种了一株腊梅花，一个冬天都飘散清
冷的香气。冬去春来，腊梅已经花落叶出。鱼池边的芭蕉又抽出了一片新叶，前年刚种
下的时候才一尺多，长在鱼池后面都看不见，现在已经六七尺高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一
下，可以听"雨打芭蕉"的叶叶声声。鱼池的水将满未满，转了两年的水车坏掉了，上
周换了两尺多高的小喷泉。一层层的水珠飞溅下来，八尾金鱼锦鲤犹似惊疑不定，游来
游去。墙角一溜空地，间隔得种着碧玉和绣球，像披挂了一条深深浅浅的绿绸。

自认爱花草，但前三十年基本止于观赏。从前两年起，有了空地也有了邻居庭院郁郁葱
葱的压力，渐渐得学习动起手来。前院门前种上银杏，红枫，樱花。去年果然看了一秋
红叶黄叶，今年初春开了一树樱花，趁着景色变换教孩子念念"停车坐爱枫林晚"、"
砌下落花如雪乱"，讲讲家乡千年银杏上溯周朝的建市史，文化"私货"夹带得触景生
情，不露痕迹。加州常年还是以干旱为主，花圃推荐最好种最好活得莫过于玫瑰。搬来
之后沿着外墙砌了一溜花坛种玫瑰。红的粉的黄的，爬藤的草本的树形的，开得热热闹
闹。特别是漫长的夏季，白日干干得晒了一天，黄昏时分出去浇玫瑰。我家是西面第一
家，西面对着一片开阔的空地。浇玫瑰花的时候面朝西方。天空总是明亮的蔚蓝色，夕
阳就悬在空地上，失去了热度却是温暖的暗红色。远远的山丘连绵起伏着勾勒出天边的
轮廓，总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彩霞满天。天上地下都一般得明媚妍丽着，浇花人不知
道眼睛究竟该放到哪里看。加州阳光好，加上滴灌，花都一茬接一茬得开。除了花坛里
的玫瑰，又种了开黄色花朵的金鸡菊，紫色花朵的远志和薰衣草，红色花朵的洋凌霄，
白色花朵的茉莉和栀子，清香扑鼻的金桂花，还有每年一生的各种球茎花朵：郁金香非
洲菊喇叭花等等，姹紫嫣红的开了一片又一片。后院种果树，樱桃，李子，柿子，枣，
苹果，石榴，桃，杏，牛油果，柠檬—种在靠近篱笆稍高的地势，下面对应的种了一列
矮品种的柑橘科：柚子橘子橙子小金橘…爱花人不学"侍儿扶起观花吐血"的旧式文人
范儿，要树立"挥汗如雨添土加肥"的新式文艺形象……

回到文艺。坐中人半醉，帘外雪将深。还是老苏风骨高。湾区无雪，坐中人却可以四季
劳作之后也半饮半醉，且看帘外冬雨春华秋叶夏凉，花果四季，彩霞满天。

图片依次为北京之春（2张）和湾区之春（1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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