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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eiweiya (我爱比尔),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一惊一乍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Mar 30 14:02:29 2013, 美东)
愚人生活,生活愚人。讲述两件发生在大学时代的往事,算是小概率事件,权当是在平
淡且匆匆的日子里,生活给我时不时来上一下的一惊一乍。
先说大一的那件吧。据我妈说,她在怀我的时候,我的胎动很多,比我哥那时还要活跃
。在那个B超还不普及的年代,我妈断定我肯定又是个男孩儿,所以赐名"涛",这个
涛在我家的户口本上一呆就是十几年。结果我刚出生没几天,我爸就觉得涛听起来像男
孩儿,执意改成我现在的名字,因此涛这个户口本上的名字家里家外从未被使用过,连
我姥姥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名字叫涛。后来,在每次派出所到我家查户口的时候,这个涛
引起了很多不必要的困惑和麻烦,终于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户口本上的涛被改了过来。
大一第一学期我选修了中外音乐欣赏这门课。那是一门面向全校大一新生的选修课,班
上大约40人。第一堂课老师点名,突然间我听到了老师在叫我曾经的那个在户口本上的
从未使用过的名字,而且是同名同姓。我的姓并不特别常见,从小到大同年级的同学里
都很少遇到过同姓的,成年后遇到同姓必定先要一阵大呼小叫然后相认本家。我正
犹豫着老师是不是在叫我时,旁边一个身材瘦高面容清秀的男生答道"到!",这让我
大为惊讶。后来我又得知,这个和我曾同名同姓的涛是个唱美声的文艺特招生,这点更
让我感到恍惚,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一个影子,让我看到了小时候算
是有点儿声乐特长的我当时如果继续练下去的若干种可能中的一种。
这个涛在课上课下上不太爱和别的同学说话,独来独往,有些孤傲的样子。选修课结束
后,我和他就再也没有交谈过。后来,我在有一次去图书馆的路上和他擦肩而过,那时
的他正旁若无人地边走边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后来,听说他大一的高数期末考试
没有及格,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另一件事是发生在出国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那些年出国的这帮孩子们还在用紫霞。拿到
offer后,要去同一学校或是同城学校的学生们开始在紫霞上交流签证经验,分享出国
用品购买清单,以及讨论关于在新学校所在地找房子之类的信息。我要去的城市有两所
大学。五月底的时候,这两所大学的学生们开始在紫霞上张罗聚会,大家纷纷在紫霞上
留下姓名电子邮箱呼机之类的联系方式。那时候手机在大学生中的普及率很低,大家一
般用呼机。五月底的一天傍晚,我收到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留言,留言人说是我未来学
校的校友,有关于下周聚会的问题,让我回电。我打电话回去,发现是这同学搞错了,
他要去的是我们州的另外一所学校,在另外一个城市。短短几句话之后,我就撂了电话。
开始准备签证。那年的签证形式非常不好,很多人一签就被拒,二签三签通过率更低,
有的人的护照上还被盖上了"LC",就是last chance的意思,意味着那年就不允许再
签了。驻北京的使馆,大约五六个签证官,我印象深的一个是韩裔女青年,一个是巴基
斯坦裔妖艳美女,还有两三个美国白男,其中一个是青年,脑袋比较大,另一个是酷酷
的平头中年型男。那时候在紫霞上我们给每个签证官都起了外号:韩美眉,巴美眉,美
国青年叫大头,美国中年叫什么大江来着,好像是郭大江还是崔大江?好吧,姑且就崔
大江了。据紫霞数据统计,韩美眉闷骚;巴美眉杀人不见血,她经手的签证通过率最低
,不过由于相貌美艳妖娆,有人还借用金庸的话编出一句"巴美眉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的话来阿Q自己;大头像大男孩有点嫩有点真性情,据紫霞报道一男同学曾因博得
大头一笑而轻松签过,皆因该男生拿着一张报纸,告诉大头里面有篇文章写今年的签证
,称大头为"大头";崔大江平头当道,办事老练沉稳据你没商量,有谣言说他是当头
儿的。(据gamor回忆,签证官里还有一个叫韩国大妈,还有一个美国美男。这么一说
我也想起来了。)
我的签证约在7月3日,转天就是美国独立日。在六月底距离签证还有两周左右时间的一
天上午,遵照紫霞上的签证经验,我去使馆门口"踩点"。那天清晨,乘坐北京地铁一
号线,在秀水街那站下车。那一站下了好多人,我随着人流沿着通向地面的台阶向上爬
,边爬边想着到了地面怎么走才能去使馆。于是我随便问了一下我身边的一个也在上台
阶的年轻人,问他知不知道美国大使馆怎么走。他说他也要去使馆,也不知道怎么走,
那大家就一起边走边找吧。也就是在说了这几句话的之后,我们两人几乎同时问对方:
"同学,咱们是不是五月底的时候通过电话?"结果,这就是那个误把我当做校友的呼
过我的那个同学,他在北京的另一所学校上学,也是约在七月初签证,今天过来踩点。
一惊一乍之后,我们一路相谈甚欢,发现我们原来是同一年级,还都是天津人。我说我
当时高考报志愿还想报你们系来着,他说,你要是报了咱们现在肯定是同班同学了,因
为我们班的另一个天津考生没你分儿高。到使馆了。我们在使馆附近观望了一阵熟悉了
一下地形,又和当天来签证或踩点的人聊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到中午。盒饭之后,
互留联系方式, 幸会幸会,谢谢请我吃饭,祝你好运签过,我们美国再见。
两周之后的7月3日,在花了一百美元和韩美眉聊天一分钟之后,美眉面无表情地给我盖
了一个蓝色的圆形拒签章。那天我是怎么离开使馆怎么回到宿舍的,都好像不曾在我的
记忆中存在过一样。我只记得到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约二签。二签一下子被支到一个月
之后的8月2日,星期四,因为二签只能约在星期四。
那时候太年轻,没经历过什么事儿,所以拒签就是件大事儿。一签到二签之间的这一个
月,是我度过的最燥热的最漫长的最没着没落的七月。我那时觉得,在那个七月里,我
的人生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在经历上都变得更完整了:7月3日被拒签的那天我感受到了
什么叫做"大脑一片空白";7月4日一早醒来睁开眼睛,躺在宿舍上铺,眼泪刷地流了
下来,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清醒地意识到昨天发生了什么,不得不在今天面对残酷的现
实";我开始和被拒签的准备二签三签甚至四签的同学们在不是饭馆儿的地方聚会了;
我意识到了不是凡事都能事在人为,有的时候成事在天,我开始打听怎么去雍和宫了;
我还清楚的记着北京申奥成功的那天是七月十三日星期五,不是因为我多么关心奥运,
而是因为人大的英语角是在每周五晚上,而七月十三号那个周五的晚上我在英语角遇见
了几个被拒签的朋友,我们在隐约传来的庆祝申奥成功的欢呼声中交流着臆想出来的
莫须有的自己的软肋硬伤。
有一天我想起了这个同去踩点的天津老乡,琢磨着他应该已经去一签了,于是email问
候了一下,第二天他回信了,说是他也被拒了,也是被韩美眉据的,他在信里语气黯然
,说感觉二签通过的希望更加渺茫,因为他有"硬伤"--不像我们大部分人拿的是Ph.D
全奖,他要去读的是法学院的JD,JD一般是不设有全奖的。信的最后一段是四个字:造
化弄人。
几周后的8月2日,我遭遇崔大江,在十几个回合的较量里,我强装镇定并不时穿插嬉皮
笑脸,最后惊险交加地通过了。在崔大江转身去撕那张小绿条的时候,站在玻璃窗另一边
的我在心里狠狠地说:"tmd我再也不回来了。"当晚,是我最后一次上紫霞,我读到
了上午在使馆门口遇到的一个陪男朋友去二签的美眉发的帖子,帖子里总结了一下当天
的恶劣二签形式,帖子中也提到了我,说我当时欢天喜地从使馆里走出来的样子,带给
在外面观望等待的人很多希望。
五天后,8月7日上午11点左右在北京机场,我和30多个在紫霞上联系到的同学们登上了
飞往底特律的美西北航班,十几个小时之后,于底特律转机。我的机票在五月底已经出
票,七月初拒签,八月初起飞之前五天拿到签证,五天之间采买了所有出国用品,那张
花了5600元人民币提前两个月购买的赴美单程机票,就算是我给自己此后未来若干年下
的一个小小的赌注了。
我没有再和那个同学联系。我不知道他那年是否来了美国,或是后来究竟到底来没来成
美国。我记得那是个五月底的傍晚,那是个打错了的传呼,以及之后在秀水街的巧遇
和那个愉快的充满希望的灿烂六月天的上午,还有炎热七月里的冷漠的韩美眉。我还记
着他要去的那所学校是个Ivy League的学校,他要去那里读法学院的JD,中国人能拿到
半奖就很不错了,他的名字叫雅强。
一惊一乍,造化弄人。究竟是生活捉弄了我们,还是我们捉弄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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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weiweiya 於 Mar 30 23:13:37 2013 修改本文·[FROM: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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