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读书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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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xniu1222 (AA), 信区: GenderEquality
标  题: 一个想读书的女孩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Nov 28 13:20:08 2020, 美东)

想不出一个比我姥姥更坚强的女人。她在她这一代人中很高，大约一米六五。她的头
发很短，几乎盖不住耳朵，她声称"所有女孩"都是那样的头发。几十年来，她一直在
每天早上戴同一只手表，因为她不信任别人告诉她时间。当我小的时候，她总是会告诉
我们这个故事，讲述她是如何赤手抓住河中的鳝鱼的。她会说"大鳝鱼"，同时用手做
一个捕捞的动作，以展示她如何从水中抓鳝鱼并拧断它的脖子。
我的姥姥是十一个孩子中的长女。在孩提时代，她就被迫成为成年人。每天早晨，她都
会在日出之前起床，并带两个桶去井里取水。她的母亲抚养着最新的婴儿时，她会抚养
弟弟妹妹。在其他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她和母亲仍然在揉面团，准备第二天早上吃早
餐。她在做孩子之前是做母亲。
一天，她的哥哥带着板凳，手里拿着铅笔离开了房子。姥姥问她妈妈，"哥哥要去哪里
？"她的母亲回答："他要去上学。" 姥姥问她是否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但她母亲摇
摇头，说女孩不上学。我曾经以为她撒谎要让女儿在家干活，但现在我知道，当她还是
个孩子的时候，妇女享有平等权利的概念根本就不存在。
我的太姥姥和她之前的妇女都是文盲。妇女应该呆在家里，照顾孩子，做家务，为丈夫
服务。我太姥姥的生活就是在家里干活，因此无需学习阅读。她是第一个醒来和最后一
个睡觉的人，因为她忙于抚养孩子，做家务和织布。一旦她最终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她
便会上床睡觉。如果她有空的话，她会坐在小床上，一边坐着一边打瞌睡。她最喜欢的
一句话是："骑马坐轿不如躺倒睡觉。"我相信她相信她的女儿也有相同的未来。
但是，我姥姥长大的时代正在迅速改变。在新中国的统治下，政府鼓励妇女摆脱传统，
加入男性同龄人的行列。禁止缠足。打击包办婚姻。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几年后，
家里第七个女儿和她的哥哥们一起在院子门口，准备上学。那时，我的姥姥已经接受了
她的命运，但是这种景象重新点燃了她内心的火焰。她迅速面对她母亲，要求知道为什
么小妹妹可以上学，但她却不能。这次，她的母亲再次摇了摇头，但告诉她，她的小妹
妹去上学的事实只会使大女儿更加需要呆在家里做家务。但是，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C
这次，她不会接受拒绝。
姥姥上演了我妈妈所谓的"静坐罢工"。她坐在小床上，拒绝拿起扫帚或水桶。她的父
亲殴打她，母亲恳求她，但她不肯动。我听说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她像石头一样扎
根在那张小床上，承受着汹涌的潮流的冲击。女人对生活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没
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我姥姥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教育不仅是学习阅读，还在于获
得改变自己未来的力量。她要么放弃并有意识地将余生都限制在被压迫之内，要么忍受
暂时的痛苦并赢得机会以发挥自己的全部潜能。
最终，她的父母妥协了，他们达成了一个协定。她只能每天上学半天，而当她去上学时
，她将不得不带着她的一个婴儿弟弟或妹妹。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我认为这太
不公平了。她为什么不能继续讨价还价以赢得更多让步？回顾过去，我意识到尽管时代
在变化，但是压迫并不是一件容易被讨价还价的事情。甚至在美国，塞内卡瀑布大会举
行七十多年后，才通过了第19条修正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女权主义是一个失败的事
业。这意味着我们决不能停止战斗，因为无论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以后，总会实现
正义。女权主义不仅在于为自己的权利而战，而且还在于为女儿，孙女和曾孙女的权利
而战。
我姥姥不允许这些锁链束缚她。她比班上的孩子大好几岁，但她并不感到羞耻。她昂首
挺胸，并利用了课堂中每一分钟宝贵的时间。教室的两面相对的墙壁上各有一块黑板，
一块黑板可用于一个年级，而另一块则用于另一年级。我的姥姥在照顾婴儿和做笔记的
同时设法学到了两个黑板上的课程。回家后，她会在做家务时背诵学到的东西，将课程
吸纳入脑。三年后，她被迫退学，但现在与以前不同了-她强大了。她有能力为自己铺
平不同于以往的新的道路了。尽管她只受过短暂的教育，但她已获得了相当于中学水平
的文字能力，这要归功于她的勤奋好学。但是，斗争并不仅限于接受教育。学习阅读意
味着她赢得了知识自由，但是下一步将是财务自由。
姥姥以受过的教育为跳板，从事了她能找到的任何工作。她是一位老师，一名警务人员
和一名电话员。这些工作使她获得了一定的独立，但她并不满意。她将目光投向了公务
员考试，以赢得政府职位。姥姥从工作中省出了钱，并从书店买了一本备考用书。每天
晚上，她会在完成职责后学习这本书。她的母亲告诉她，这些都没用，因为她结婚后需
要辞职，但姥姥坚持要参加考试。
考试的日子到了，成群的自行车冲向考场。为了防止万一，我姥姥把她的备考用书夹在
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当她在挣扎着骑自行车上山时，她在脑海中复习学到的一切。突然
，她想起了一个她还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她在那上升的斜坡中间停下了自行车，马上打
开书本来学习。确认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后，她踢起了自行车的撑子，再次骑上了自行车。
几周后，考试结果公布了。焦虑的应试者挤满了放榜的地方以查看结果。我姥姥用胳膊
肘推开其他人，奋力挤到了前面。她从未经历过如此重要或改变人生的事情，因此她的
心跳速度比骑自行车爬坡时还要快。当她到达榜下时，她用眼睛快速扫了姓名列表，然
后她的眼睛很快就被自己的名字吸引了。
姥姥总是喜欢告诉别人，她之所以通过了考试，是因为去考场的途中她忽然想到了那个
问题，而事实证明这个问题恰好在考卷上。我相信这个问题对她的考试有帮助，但我相
信她之所以能通过考试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的努力。与大多数应试者不同，她不得不兼
顾工作，做家务和学习。她对事业发展的决心促使她克服了阻碍她前进的一切障碍。
通往性别平等的道路就像骑自行车一样。您将自行车停在底部，伸长脖子观看山顶。您
已经听说过山的另一边是自由，但是那座山的巨大阴影笼罩着您，警告您甚至不要尝试
爬山。踢起来自行车的撑子然后骑上自行车很容易，但是要踩着自行车的踏板爬上近乎
垂直的山需要胆量。当您在骑自行车爬那座山时，您不会感到越来越轻松。恰恰相反，
当您顺着斜坡一点一点往上挪时，您会觉得越来越累人。您可以考虑放弃，让自行车回
落至最低点。这将是快速和容易的。不幸的是，许多妇女被迫这样做了，她们不应该因
此而受到指责。当您只听说过关于山那边的情况的传闻时，很难挣扎着爬上那座山。但
是，那些继续踩踏板的人会发现自己越来越靠近顶部。有时这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
当您最终到达顶峰并低头看看自己来自哪里和要去往何处时，您会意识到所有的斗争都
是值得的。您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从山的另一侧飞驰而下奔向自由。
我姥姥参加公务员考试时所做的事情就是在骑自行车爬这座山。实际上，自从她最开始
要求接受教育以来，她就一直在爬这座山。成为公务员后，她继续为自己的未来，乃至
家庭而战。在她父母的安排下，我姥姥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订了婚，这是自中华文明开
始以来就在中国存在的习俗。根植于压迫的社会支柱更难被摧毁，因此她无法完全避免
这种情况。尽管这个传统根深蒂固，但我姥姥仍在与之抗争以获得社会自由，这是通往
自由的最后一步。
通常，新娘和新郎要等到婚礼那天才见面，但是我姥姥秘密地安排了与她未来的丈夫的
会面。她决定，如果他达不到她的要求，她将终止婚约。我妈妈大笑着告诉我，我姥爷
在进行这场让他自己很紧张的"面试"时，我姥爷的父亲比他更紧张。他躲在远处偷偷
地观看这场面试，很为他的儿子捏了把汗。显然，我姥爷通过了这次"面试"，因为我
姥姥决定她愿意和他继续交往。这样的事当时在村子里是人们闻所未闻的。最终，他们
结婚并有了一对双胞胎和一个女儿。这使我姥姥成为她全家的第一个有工作的妈妈。她
的丈夫在军中服役，她一边当公务员一边不得不抚养三个孩子。尽管有这些困难，她总
是挤出时间照顾孩子。我妈妈经常想起她妈妈从工作中带回来的小点心。我姥姥偶尔会
有机会购买一两个牛奶面包，然后仔细地分配给孩子们。我妈妈还喜欢说姥姥很喜欢她
。有一次，我姥姥给我妈妈买了一个老虎形状的转笔刀和一个双色的橡皮。这些奢侈品
使她成为班上的话题，每当她的铅笔有点钝时，我妈妈都会自豪地炫耀这些东西。
许多"女权主义者"错误地认为女权主义是要摆脱女性化的事物。事实上，这种信念直
接与女权主义的原则相矛盾。女权主义不是以成为家庭主妇，化妆或喜欢粉红色为耻，
而是要实现性别平等。当与女人有关的所有事物都被认为比与男人有关的事物可耻且不
光荣的时候，男人和女人如何平等？如果有人真正体现出女权主义者的含义，那就是我
姥姥。她有一份工作和独立的生活，但她不怕担任女人和母亲的角色。
姥姥的举动并不像塞内卡瀑布的伟大的女性选举权主义者或19世纪挥舞斧头的禁忌主义
者那样光辉夺目或惊天动地，但我仍然认为，告诉你这个想读书的女孩的故事是很重要
的。女权主义不仅是杰出领导人的巨大努力；而且是全世界的无名妇女们为捍卫自己的
权利，未来和生活而进行的奋斗，她们掀起的浪潮持续不断，这些浪潮前仆后继地拍打
着压迫者的巨岩峭壁。享受她们的胜利成果并继续战斗是我们的责任。作为美国人，我
们必须充分利用女性选举权主义者赢得的来之不易的选举权。作为地球公民，我们必须
努力在没有性别平等的地方争取性别平等。作为人，我们必须了解我们都是人类，无论
我们的性别。这就是女权主义者的含义。
(注：原文是本人女儿用英文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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