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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hiyun (止云), 信区: Translation
标 题: 牛人盖茨比--203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Jun 29 18:41:55 2013, 美东)
"亲,"她装腔作势地大声对妹妹说,"这年头谁都想骗你。他们脑子里只有钱。上
星期我找了个女的上来看我的脚,等她把账单给我,你还以为她给我割了阑尾呢。"
"那女人叫什么?"麦基太太问。
"埃伯哈特太太。她经常到人家里去给人看脚。"
"我喜欢你这件衣服,"麦基太太说,"我觉得它真漂亮。"
威尔逊太太不屑地一扬眉毛,拒绝了这句恭维话。
"这就是一件破烂的旧货,"她说,"我不在乎自己的样子的时候,就把它往身上一
套。"
"可是穿在你身上真的特别漂亮,如果你懂得我的意思的话,"麦基太太不肯放弃,
"如果切斯特能把你这个姿势拍下来,我想这一定会是幅杰作。"
我们大家都默默注视着威尔逊太太,她把一缕头发从眼前掠开,笑容灿烂地看着我
们大家。麦基光生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然后又伸出一只手在面前慢慢地来回
移动。
"我得改换光线,"他过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把立体感表现出来。我还要把后面的
头发全部摄进来。"
"我认为根本不应该改换光线,"麦基太太大声说,"我认为……"
她丈夫"嘘"了一声,于是我们大家又都把目光转向摄影的题材,这时汤姆•
布卡南大声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
"你们麦基家两口子喝点什么吧,"他说,"再搞点冰和矿泉水来,茉特尔,不然的
话大家都睡着了。"
"我早就叫那小子送冰来了。"茉特尔眉毛一扬,对下等人的懒惰无能表示绝望,"
这些人!你非得老盯着他们不可。"
她看看我,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接着她窜到小狗跟前,发狂地亲它,然后大
摇大摆地走进厨房,好象那里有十几个大厨师在听候她的吩咐。
"我在长岛那边拍过几张好的。"麦基光生开了个话题。
汤姆不带表情地看着他。
"有两幅我们配了画框挂在楼下。"
"两幅什么?"汤姆追问。
"两幅习作。其中一幅我称之为《蒙涛角公园——海鸥》,另一幅叫《蒙涛角公园
——大海》。"
凯瑟琳妹妹在沙发上我的身边坐下。
"你也住在长岛那边吗?"她问我。
"我住在西岛。"
"是吗?我到那儿参加过一次聚会,大约一个月以前。在一个姓盖茨比的人的家里
。你认识他吗?"
"我住在他隔壁"
"噢,人家说他是德国威廉皇帝的侄子还是表弟,他的钱都是那么来的。"
"真的吗?"
她点了点头。
"我害怕他。我可不愿意被他怎么样。"
关于我邻居的这条让人好奇的消息,被麦基太太突然伸手指着凯瑟琳打断了。
"切斯特,我觉得你满可以给她拍一张好的。"她大声嚷嚷,可是麦基先生之是无聊
地点了点头,把注意力又转向汤姆。
"我很想在长岛多搞点业务,要是有人介绍的话。我只是请求他们帮我开个头。"
"问茉特尔好了。"汤姆哈哈一笑说,正好威尔逊太太端了个托盘走了进来,"她可
以给你写封介绍信,是不是,茉特尔?"
"干什么?"她吃惊地问道。
"你给麦基写一封介绍信去见你丈夫,他就可以给他拍几张特写。"他嘴唇不出声地
动了一会儿,接着胡诌道,《乔治•B•威尔逊在油泵前》,或者诸如此类
的玩意。"
凯瑟琳凑到我耳边,跟我小声说:
"他们俩谁都受不了自己的那口子。"
"是吗?"
"受不了。"她先看看茉特尔,又看看汤姆。"依我说,既然受不了,何必还在一起
过下去呢?要是我,我就离婚,然后马上重新结婚。"
"她也不喜欢威尔逊吗?"
对这个问题的答复是出乎意外的。它来自茉特尔,因为她凑巧听见了问题,而她讲
的话是又粗暴又不于净的。
"你瞧,"凯瑟琳得意洋洋地大声说,她又压低了嗓门,"使他们不能结婚的其实是
他老婆。她是天主教徒,那些人是不赞成离婚的。"
黛西并不是天主教徒,因此这个颇费心计的谎言使我有点震惊。
"哪天他们结了婚,"凯瑟琳接着说,"他们准备到西部去住一些时候,等风波过去
再回来。"
"换了是我就去欧洲。"
"哦,你喜欢欧洲吗?"她出其不意地叫了起来,"我刚从蒙特卡罗回来。"
"真的吗?"
"就在去年,我和另外一个姑娘一起去的。"
"待了很久吗?"
"没有,我们只去了蒙特卡罗就回来了。我们是取道马赛去的。我们动身的时候带
了一千二百多美元,可是两天之内就在赌场小房间里让人骗光了。我们在回来路上吃的
苦头可不少,我对你说吧。天哪,我恨死那城市了。"
窗外,天空在夕照中显得格外柔和,像蔚蓝的地中海一样。这时麦基太太尖锐的声音把
我唤回到屋子里来。
"我差点也犯了错误,"她精神抖擞地大声说,"我差点嫁给了一个追了我好几年的
犹太小子。我知道他配不上我。大家都对我说:'露西尔,那个人比你差远了。'可是
,如果我没碰上切斯特,他保险会把我搞到手的。"
"不错,可是你听我说,"茉特尔•威尔逊说,不停地点着头,"好在你并没有
嫁给他啊。"
"我知道我没嫁给他。"
"但是,我可嫁给了他,"茉特尔含糊其词地说,"这就是你的情况和我的情况不同
的地方。"
"你为什么嫁给他呢,茉特尔?"凯瑟琳问道,"也没有人强迫你。"
茉特尔考虑了一会儿。
"我嫁给了他,是因为我以为他是个绅士,"她最后说,"我以为他还有点教养,不
料他连舔我的鞋都不配。"
"你有一阵子爱他爱得发疯。"凯瑟琳说。
"爱他爱得发疯!"茉特尔不敢置信地喊道,"谁说我爱他爱得发疯啦?我从来没爱
过他,就像我没爱过那个人一样。"
她突然指着我,于是大家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我竭力做出一副样子表示我和茉
特尔并无瓜葛。
"我发疯的地方就是跟他结了婚。我马上就知道我犯了错误。他借了人家一套最好
的礼服穿着结婚,还从来不告诉我,后来有一天他不在家,那人来讨还衣服。'哦,这
套衣服是你的吗?'我说,'这还是我头一回听说呢。'但是我把衣服给了他,然后我
躺到床上,放声大哭,整整哭了一下午。"
"她实在应当离开他,"凯瑟琳又跟我说下去,"他们在那汽车行楼顶上住了十一年
了。汤姆还是她第一个男人呢。"
那瓶威士忌——第二瓶了——越喝越少,凯瑟琳除外,她"什么都不喝也感到飘飘
然"。汤姆去把打扫卫生的喊来,叫他去买一种节日三明治,分量可以抵得上一顿晚餐
。我想到外面,趁着柔和暮色向南朝公园走过去,但每次我起身告辞,都被卷人吵闹刺
耳的挽留声中,仿佛有绳子把我拉回到椅子上。我们这排黄色的窗户高踞在城市的上空
,一定给暮色中的街道上某位观望的过客增添了一丝人生的神秘,我也曾经是他,一面
仰望一面寻思。我既身在其中又身在其外,对人生的千变万化既感到陶醉,又感到厌恶
。
茉特尔把她自己的椅子拉到我的椅子旁边,忽然她吐出的热气朝我喷来,讲起了她
和汤姆初次相逢的故事。
"事情发生在两个面对面的小座位上,就是火车上一向剩下的最后两个座位。我来
纽约看望我妹妹,在她那儿过夜。他穿了一身黑礼服,一双黑皮鞋,我忍不住老看他,
可是每次他一看我,我只好假装在看他头顶上的广告。我们走进车站时,他紧挨在我身
边,他那雪白的衬衫前胸压着我的胳膊,于是我跟他说我要叫警察了,他知道我在说假
话。我气得都湿透了,跟他上了一辆出租汽车,还以为是上了地铁呢。我心里翻来覆去
的,只有一个念头:"人生苦短。人生苦短。"
她转向麦基太太,屋子里满满地都是她的假笑。
"亲,"她喊道,"我这件衣服穿过之后就给你。我打算明天去再买一件。我打算把
要办的事情开个单子。按摩、烫头、小狗的项圈,那种可爱的带弹簧的小烟灰缸,还要
给妈妈的坟上买一个挂黑丝结的花圈,可以放一整个夏天的那种。我一定得写个单子,
免得我忘掉要做哪些事。"
已经九点钟了——一转眼我再看表时发现已经十点了。麦基先生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两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好像一张运动员的相片。我掏出手帕,把他脸上那一小片叫我
难受了一下午的干剃须膏沫擦掉。
小狗坐在桌子上,两眼在烟雾中盲目地张望,不时轻轻地哼着。屋子里的人一会儿
不见了,一会儿重新出现,商量着到什么地方去,接着又找不着对方,找来找去,发现
彼此就在几尺之内。快到半夜的时候,汤姆•布坎农和威尔逊太太面对面站着争
吵,激动地争论威尔逊太太有没有权利提黛西的名字。
"黛西!黛西!黛西!"威尔逊太太大喊大叫,"我什么时候想叫就叫!黛西!黛…
…"
一个漂亮的垫步,汤姆•布坎农一巴掌打破了威尔逊太太的鼻子。
接着,浴室地板上出现带血的毛巾,又听见女人的叫骂声,在一片嘈杂之上,是一长
串断断续续的哀号。麦基先生停止打盹,懵懵懂懂朝门口走。走到一半,他转过身来看
屋子里的景象——他的老婆和凯瑟琳一边叫骂一边安慰,拿着急救用品在拥挤的家具中
间跌跌撞撞,那个躺在沙发上的可怜人,血流不止,正努力把一份《纽约八卦》摊平在
织锦沙发套的法国宫廷画上面。麦基先生又转过身,继续走出门去。我从吊灯上取下我
的帽子,跟了出去。
"哪天过来一起吃午饭吧。"我们在电梯里打着酒嗝地往下走的时候,他提议。
"去哪儿?"
"随便。"
"不要乱按电梯按钮。"电梯工突然说。
"你说什么,"麦基先生酒壮怂人胆,"我刚才按了嘛?"
"好吧,"我表示同意,"我一定去。"
……我正站在麦基的床边,而他坐在床单里,身上只穿着内衣,手里捧着一大本相片簿
。
"《美人与野兽》……《寂寞》……《老马拉车》……《布鲁克林大桥》……"
后来我半睡半醒躺在宾夕法尼亚车站下层冰冷的候车室里,瞪着新出的《论坛报》
,等待清早四点钟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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