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男默女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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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小故事：男默女泪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Dec 30 15:11:45 2015, 美东)

星期日的凌晨我一时兴起起了个大早，去找我的前妻征收这个季度的青春损失费。

我那像刚吃了夹竹桃的五步蛇一般艳丽的前妻显然对我的突然来访措手不及。她睡眼惺
忪，问明了我的来意，然后大吃一惊道："你怎么还活着？"

我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回答她："没想到吧。而且活得很好。洗
胃也很成功。"

前妻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你等着的，我上楼给你拿去。"

等她上了楼，我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我这个前妻毕业于一所盛产下半截儿美女作家的南
方名校，本人也是一名畅销女性女作家，特别擅长编造有关我国"三中"（中年、中产
、中二）女性婚姻情感危机的小说。和我离婚之后她买下了这座豪华别墅，主要目的我
觉得是为了在我来这儿的时候她可以躲我远一点。

而我当然不能让她轻易得逞。为此我大步走进了楼梯下的一个小房间，这样离她就又近
了几米。看这个房间的布置应该是个书房，当中间一张书桌上摆着一叠有字的打印纸，
可能是她正在写的书的样稿吧。这种文字垃圾我自己家里也还有一大摞，擦屁股嫌硬垫
屁股嫌软，又不能当名坐家手儿稿便现，简直就是屁用皆无。我知道她写的这些玩意都
是千篇一律老一套，但还是忍不住拿起来开始翻看：

"……她的泪再难忍下去了。虽然朝阳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一般，但夕月却
真切的感受到他是在用这种近乎坐禅的方式无情的摧残着自己。耳中充满着碗碟碎裂的
声音……不，如果他只是在扔碗摔碟，至少还可以躲开。但现在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被
朝阳一寸寸的撕裂，挥舞，那些无形而尖锐的碎片呼啸着刺入夕月的身体，伤痕消失不
见，心里面在滴血……夕月回忆起当初朝阳那与俗世相隔绝的内向寡言是如何令自己深
深入迷的。可她怎能想到，婚后的甜蜜没过多久，这个"俗世"就迅速的缩小，最终收
敛到这个家庭，确切的说是收敛到自己身上。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朝阳也越发毫无顾忌
的行使着沉默的权利……因为职业关系，夕月也曾偶然遇过几次朝阳于几乎可称风月场
所的所在谈笑风生，招蜂引蝶，并每每因此抱怨发作。一开始朝阳还会施舍些耐心，向
她解释这只是工作需要逢场做戏而已，到后来就干脆连这种安慰剧目都懒得演了……诚
然，朝阳算得上是一个成功人士。成功人士总是要在社会上画一个更大的圈的，而他的
经济支持也让夕月得以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并招来一众闲人的艳羡。然而如
驴饮水冷暖自知，她感觉自己慢慢变成朝阳绵密的人际关系网上钞票投落的剪影，比浮
云还要轻，又如薄雾般空虚。进而无力，退而无据，所谓不败，也只是在生活上割地求
和之一种冠冕堂皇底称呼而已……而最令夕月绝望的是她们如履薄冰般的夫妻生活。榻
上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用尽浑身解数的喜剧演员，博来的却只是丈夫连敷衍都懒得掩饰的
罐头笑声。那是一种令夕月无地自容的嘲弄……夕月甚至不敢想象他在外面都在做些什
么，就如同不敢想象该如何处理自己简朴而又原始的欲望。就像现在，她紧握着爱疯七
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知道该不该加入这个微信私密群。她知道的是，这里有很多同她一
样运命的，因受到冷落而渴望建立新形式跨婚姻非实名主仆关系的适龄已婚男女……"

正当我迫不及待想要接着往下看我想要看到的情节的时候，前妻悄悄走到我的背后，说
："谁让你进来的？"

大吃一惊一蹦半米多高的我做贼心虚所以果断决定先声夺人，便把手中的书稿高高举起
，在她眼前来回甩动并大声宣布："你写的这都什么玩意儿？"

这一招果然奏效。她看着我灵活翩跹且附催眠效果的长臂，面带茫然。我趁热打铁："
你瞧瞧你写的，你瞧瞧。啊？你听见我说的了吗？你瞧瞧啊。你瞧瞧。你整天写这些陈
芝麻烂谷子的自己不较闷吗？为啥你总要写这种家里男的不爱说话女的就感觉要完的玩
意？人家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你倒好，光从我都不知道谁的生活里找素材了
，咱自己的生活你怎么不撷取呢？"

我的前妻无言以对。

我喘了口气，接着说："你就说咱俩在一块儿，谁是那爱说话的，谁是那爱不说话的？
挨家里谁是那整天嘚啵嘚嘚啵嘚不带停的谁是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谁家女的像
你似的三天不带言语好容易憋出一句还是'没见过像你嘴那么碎的男人'？即便这样我
嫌你了吗？我嫌你跟那谢顶编辑一个电话能从前半夜打到后半夜了吗？我嫌你有天说给
我讲个小笑话结果分了七天讲最后还讲睡着了吗？你说你怎么好意思颠倒黑白的写呢？"

我的前妻一语不发。

我接着说："而且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总把已婚妇女写的跟个受气包窝囊废似的？啊？
跟个财主买的童养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的？就说咱俩以前，谁赚钱多谁应酬多？不是
你赚钱多吗？不是你一天到晚在外面点卯不着家吗？当然了你也就是前几年写这些破玩
意发了，再之前是我在大学教书养活你没错，可是我也没妨碍你搞创作啊，我不是还全
身心的支持你呢吗？要不你现在怎么能走上人生巅峰住这大耗丝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的前妻欲言又止。

我去厅里接了杯纯净水喝，回来接着说："还有你看看你写的这个。对就这段，让我怎
么做人？人大家可都知道我是你前夫，你要写啥人家能不往我身上套吗？我是那种外面
随便搞家里喂不饱的人吗？你这样让我可怎么续弦……哦反正就那意思你明白就行别跑
题……到底是谁一上床就跟个死鱼似的不知道动窝儿？又是谁一会儿跟个大蛤蟆似的来
回折腾上蹿下跳，一会儿跟个大炒勺似的就差把床垫翻个个了？你问心就没有愧吗？远
的不提就说近的，签协议那天上午我还把你弄的哇哇叫来着……"

我的前妻终于悄声细语打断了我："你上来一下。"

等我们下楼的时候，我说："晚饭我有局，就不在你这儿吃了。"

前妻说："我支票本找不到了。还得去挂失补办什么的。你明后天再来取吧。"

我说："没关系。我下礼拜再来。你做好准备。"

"我不想再白跑一趟。"

"对了，我早上说的那些，你沉思沉思。"

当然事情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为了再打她一个猝不及防，我又等了一个月才登门拜访。

果然，前妻看见我就诧异问道："你怎么还没死？"

我压根懒得理她："你管得着吗？我不开车只坐地铁，每个礼拜练三节自由搏击，晨跑
的时候带着狗，平常不上比两层楼高的地方，看见房梁挂绸子就绕着走，就连外科大夫
都说幸亏我心脏长反了你羡慕吗？少废话，我的钱呢？"

前妻说："在我书房里呢，你自己拿去吧。"

我走进书房，看到桌上有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支票。那本书应该是她的新书样品，封
面标题是《当我收官的时候你还在守寡吗》。

我感觉这个标题有点不大对劲，本想要直接抽出支票走人，但还是忍不住诱惑把书拿了
起来。我翻到夹着支票的那页，扫了一眼开头，

"……他的泪再难忍下去了。虽然夕月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一般，但朝阳却
真切的感受到她是在用这种近乎坐禅的方式无情的摧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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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ypgcwrs 於 Dec 30 15:24:56 2015 修改本文·[FROM: 73.]